首页 > 学生平台

西藏,西藏---1210 黄慧聪

发布时间:2014-11-11 09:56:26           责任编辑:管理员           点击次数:5634

西藏,西藏

1210  黄慧聪

    踏上高原的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会泪流满面,结果只是被凛冽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就这样来到西藏,十六岁,和我妈。洗去文艺的矫饰,我投入她的怀抱,沉醉在这边境之地温柔的野性中,飘荡,飘荡。

一 

白天行走于布达拉宫,感觉很寥寥。并非信佛的女子,我自然将前生今世看得极淡。相较于一叶一菩提予我的刹时安宁,我更喜欢李白的今朝有酒今朝醉,大不了在外面撞得遍体鳞伤后,回家明朝散发弄扁舟。那些繁复的花纹与高大肃穆的佛像,与我萍水相逢,却不会在生命中留下太重的痕迹。 

夜观布达拉往往会有别样风味。这里的天是九点才逐渐暗下来的的,就是那种蒙昧未明的时候,天空的颜色是妖娆的深蓝。好像有一块玻璃挡住了天空之上蔚蓝的海洋。我想,穿越过天幕玻璃,从深蓝色线条诡异的海洋里一直往上,那里应该是另一个世界。我们看他们是都是倒立的物象,因为我们渴求的蓝天是他们脚下的土地。那里的人们仅会漂浮,全身透明而一双眼睛却是是纯黑的,没有眼白。他们为人处世与我们相似,但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平静宁和的笑容。

因为他们每个人头顶上都漂浮着一个幸福试管,刻度太少太容易满足。早上偶然吃到的一个双黄蛋也能把幸福感加爆,他们甚至可以笑看脚底下的我们汲汲营营,痛苦挣扎。

这是我内心渴望的乌托邦。

 前往色拉寺的路上,听拉三轮的小伙侃。他说他是拉萨的地头,眼角眉梢隐着蓄势待发的暴戾。他微微挑衅似地看着我,说每年夏天游人最多,冬天都跑回去了,因为外地人在这里过冬很可能会因为不适应而死掉。冬天的西藏,千军万马般席卷而来的风疾驰于皲裂的高原冻土,人们缩在厚达五六米的黄泥墙体内,双手颤巍巍地去接一碗冒着热气的酥油茶,一双双明亮的眼睛里燃着火花……“现在只有我一个在家啦。”谈起他的家庭,那个仅二十八岁的沧桑面容笑得满脸褶皱。他说家里就他一个支柱,弟弟妹妹都在外地念书读大学,父母早在他十五岁那年死了,只留家里一套老房。话无处可接。

依稀只听得母亲问你的弟妹在哪里读书,然后汉子笑得五官都凑在一起,用一种微微上扬的自豪语气说,他们一个在上海一个在北京。将来都回来工作,还是家乡好。

他身上有种天生乐观的适然,简单直接地冲撞着我的世界。以前总是听老师说苏轼是如何如何的达观豁然,分析他一首又一首词中的清狂与随性,说得无比形而上。可直到这一刻我看见汉子脸上稀里哗啦的笑容,才忽然明白,乐观就是对生命里的一切阴暗的可以忽视。我想这句话可以理解成三个字:缺心眼。

无论有意无意,这种人往往是最快乐的。

一个人坐在滚烫石子路上,闲闲地看着那些辩经的喇嘛三五结队地进来。辩经,是研学佛学的一种学术辩论,常常是一对二的形式,两个略带紧张地坐在地上,一个神采奕奕地站着。搜寻脑袋里无穷无尽、艰深睿智的佛理,站着的喇嘛身体后仰,右手在空中划一道圆弧重重落在左手上,以神赋之力凿开智慧之门,叽里咕噜地向坐着的喇嘛提问发难。被问住的满脸通红、挠头抓耳,胸有沟壑的一笔一划、侃侃而谈。夸张的表情在他们荞麦色的面容上微微扭曲着,与严肃穆然的喇嘛构成一纵欲,一禁欲,一世俗,一羽化的奇异美感。

世人看佛祖的弟子,觉得他们青灯孤影一生,寂寥而死板,但藏地喇嘛却在唇枪舌战中演绎出了另一种鲜活而睿智的态度。你可以看见他们暴起的青筋和满目的疑惑,敏锐地察觉上风者挂在嘴角隐秘的笑意与下风者苦苦冥思的执着。

他们比大多数人活得都要肆意。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整个辩经过程,这句话一直在我脑海里单曲循环。

     去西藏看林海与草原。

     晨曦从鼻尖上划过,像古楼下飞舞的白鸟。于是你看见草莽,阳光,风。

     在我活过的十六年大好时光里,大地方没去多少,森林树林却看过很多。云南的森林是秀美而怪诞的,我记得那年夏天散落如满天星的绿树和跑马坡上举着松果的松树,走在树林里,恍若置身于童话世界。婺源的森林是疏落肆意的,像被随意用画笔刷出来的一层层青黄,你可以抿一口老酿的青梅酒,席地而坐,就听竹林呼啸。安化的森林是有些拘谨的,规规矩矩地长成,由着他的子民在他身上开垦出大片的梯田,在每个如常的日暮下凝视着晚归的人们。

    忽然就到了西藏。

    气象开阔。这是唯一跳入我脑海的形容词。高原优势,这里的云海与林海遥相呼应,广袤无垠的山峦延长到遥远的天边。墨绿色的树木一直排列到视野以外的广阔天地,每一棵都挺拔着向上,让人感到无穷的生命力。森林的另一边,是草原。草原上分散着可爱饱满的灌木丛,每一朵都像是被精心裁剪好的高原之花。而真正盛开的花,往往是开得微小而不引人注目的。

你冒冒失失地闯进人家的牧场,高声尖叫放肆跑跳,感到高反慢慢地袭击你。于是你重重地倒在地上,像一条搁浅的臭鱼。这个时候,你才瞅见那些细细碎碎朦朦胧胧的格桑花,触摸到它们在风中摇曳的力量。每一朵花都是一朵绽放的笑脸。

以前的同学问我为什么要去加拿大,我想了半天说没钱去美国,没命去英国。但真要比较这几个留学热门的地方,加拿大可以说是最为理想的大学天堂。一流的教育水平,人性化的社会福利,宽松的移民政策......所有的一切,都令那个安详自由的国度在我的梦里闪闪发光。那里的生活不像美国节奏那么紧凑,不像欧洲那么浪漫主义,它讲究一种安然自处、乐随天命的达观与悠闲,即使手头上的工作再忙,周考再紧迫,你会看见这里的人们大多是笑着的,弯弯的眉眼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但每个人身上的担子都不轻。

我曾经问最喜欢的Social老师,为什么你们总是笑呢,还每次见到人都喜欢说“How are you”,搞得我每次差点条件性反射说“I’m fine, thank you, and you”。Cowan居然略带羞涩地笑笑,说习惯了。这是一个民族的生活哲学。可是当每次我有强迫症似地抱着厚厚的书和资料去问Cowan考试范围,他总是无奈而好笑地看着我,说你每次都能拿到满分,却每次考前都紧张得要命。我点点头,对啊,我习惯了。这是一个民族教育的悲哀。

于丹曾说从容最大的敌人不是外在工作的紧张,而是内在状态的焦虑。当Cowan每次特别犯傻特别二地欢呼“Yeah! Happy Testmas! Happy Quizmas!”时,我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有种莫名的释放,这跟和哈佛学生考前裸奔一个道理。人是根弹簧,需要松弛有度,不用只松会生锈,不放只拉长则会绷坏。 

我们一次次的出发,是为了一次次的归来。

从长沙火车站出来,一个人十分顽强地拎着箱子背着包坐着公交摇回家。“我不知道一些事,那些让我午夜梦回的靥与指尖初凉的光......”很多时候,我喜爱这样毫无意义的喃喃自语,时而英语时而汉语,给我一种自己口语很好的错觉。

或许我的小忧伤小文艺还是没有死掉,它们像是生了根的种子,探出头来观望这个世界。有时候萌芽长得歪了,落到另一片夜色里,情怀变质成“为赋新词强说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有时候小芽儿中通外直,不蔓不枝,虽然没香远益清,但总有种收放自如、敏锐细腻的感识,我姑且称它为半透明文艺。

于是我一个人半透明似地走啊走啊,走过那些曾经爱过我的人和我爱过的人,走过我曾落泪的子夜和清啸的晨昏,走过这万相宇宙中的一隅星际尘埃,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聪聪”!

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