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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姬

发布时间:2014-04-17 14:32:09           责任编辑:管理员           点击次数:5241

桥姬


我叫桥姬,当然这是我后来才有的名字,最开始我是没有名字的。

绝色兮,美人;独笑兮,倩影。

到了适嫁的年龄,有很多人都来我的家里提亲,而且还有许多有钱家里的公子,父亲很高兴,精挑细选地为我择了一位夫婿。父亲谢绝了有钱家的公子们,挑了一个姓宇治的实诚人,父亲说,有没有钱不重要,安安心心过日子才是硬道理。

我清楚地记得,自己是从宇治河的桥上抬来的,很奇怪,其他的却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象了。后来,我就安家在宇治河旁边。

丈夫是个敦厚的人,待我也很好,每日辛勤的劳动,生活也还不错,偶尔还有些闲钱,母亲对这门亲事很满意,觉得我的确找到了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几年过去了,丈夫对我依旧很好,失去了新婚时的那股新鲜劲,他对我的心依旧不变,这的确很难得。不得不承认,父亲的眼光确实很好,为我寻觅了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再后来,丈夫很久没有回过家了,好像消失一般,没有留下一句话、一个字就这样不见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跑回母亲身边哭诉,但是那遥远的距离又让我不得不止住了脚步。我在屋里踱步,焦急地坐不住,但是却无能为力,我决定抛下一切去寻找他,却悲哀地发现自己无从找起,如果他不在田地里,我想不出来他会在哪里。

绝望和恐惧充斥着我的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果然,越来越憔悴,面容已不似当年那般美丽姣好,我安慰自己,父亲的选择没有错误,丈夫是一个好的夫婿,他只是在外太辛苦,脱不开身才不能回家的,作为一个合格的妻子,我应该在家里操持好家事,等着他的归来。我如此相信着,如此欺骗着,如此害怕着,我怕他从此杳无音信或者根本就是弃我而去。

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心情却因此更压抑了。孕吐消耗了我所有的力气,我已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操持家事,呕吐的时候我一度怀疑自己的内脏会不会就此全部都吐出来,我一度怀疑自己会不会就这么死了,我没有死,只是越来越瘦削了,脸色也不及原来那么好了。

几个月后,我发现自己的身形越来越奇怪,已不复刚嫁过来时候的饱满,身体越来越瘦,但是肚子越来越大,滑稽地像一个笑话。

渐渐地,我不敢跟邻家的妇人们一起说话了;渐渐地,她们也开始疏远我了。我把自己关在屋里,嗯,真好,好像一切都开朗了不少呢。没有会耻笑我,但是我的宝宝会不会笑话我呢?他会有一个无能的母亲呢?这还真是一种屈辱呢!不过没事的,宝宝,我会很疼爱你,不会让你受到一点委屈的。

现实逼迫着我出门,月份快到了,我得上街去找一个好一点的稳婆。我戴着斗笠,不敢让别人看到我的脸,挺着肚子,步履维艰。我在街上看到了一个公子哥,与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子很是亲密,神情异常得意,习惯性地避让,我却恰好看到了他的脸,那是让我陌生又熟悉的脸,曾经与我朝夕相对数年,我就算赴地狱也忘记不了的一张脸。许久不见,脸色越发红润了,笑得满足又开心,穿戴华丽,就像画里走出来的那样。

“宇治..”我轻轻地唤,他会听到的,我知道,他会听到的,就像过往的那无数个日夜一样,我呼唤他的名字。

他往四周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我,向身边的女子嬉笑道:“原来是幻听了啊。”

他身旁的女子注意到我了的,满脸厌恶地瞥了我一眼,向他娇嗔道:“真恶心。”

我抬起头,盯着那个女子,如果眼睛可以杀人,那么这个女子早就死了千遍万遍了,我恨她,恨她的恬不知耻,更恨她的年轻貌美。

他一定是看到我了的,也认出了我,惊恐,慌乱,他一定是吓到了的。

“你…你…”,他说话已经不完整了,女子连忙问他怎么了,没有回答。

我摘下斗笠,挺起身子,或许这样看上去有些气势,居高临下地告诉那个女子:“我是宇治的妻子。”

女子显然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了,嘲讽道:“原来是个丑八怪啊,难怪只有被抛弃的命运。”

我冲上去掐住女子的脖子,理智在我心里早就灰飞烟灭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啊?”我觉得自己就像地狱里的魔鬼一样,死命地掐住她的脖子,她的死亡才是我的救赎。

“你,你…你松手。”宇治想扒下我的手,但是我却越掐越紧,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了,这个女人就死了,我和孩子就可以回到宇治的身边了,我们就可以重新生活在一起了。孩子,母亲是不是为了你做了一件很好的事情?

我终究还是抵不过宇治的力气,怏怏地倒在了路边,晕倒之前,我清楚地看到了宇治携着那个女子踉踉跄跄地逃走,眼睛里是畏惧和惊恐,我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当晚,孩子就要出来了,出来的时候,孩子已经没了呼吸。

我抱着自己的孩子,愣愣地,隐约听到了稳婆在和隔壁的妇人们说着什么:“宇治家的那位真是可怜,丈夫发了笔横财就在城里落了户,也不要她了,生了个孩子还是个死胎,真是晦气。”

太累了,我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昏昏沉沉的,就睡着了,不过,我还不会死的,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我还没有为自己的孩子报仇呢,我怎么可以垮掉呢。

三天后,我抱着孩子去了城里,把脸色已经发黑的孩子放到了宇治新家的门口,我躲在墙角里,远远地看着,孩子毕竟得见一下自己的亲生父亲不是。寒风呼啸,看天气马上就要下雪了,可我一点都不觉得冷,反而身体发热呢,我很激动,宇治要看到自己的孩子了呢,他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子,很期待呢。

终于,宇治家的门打开了,他慵懒地走出来,根本就不看脚下,孩子就像一块石头一样被他踢走了,我的孩子,我急忙跑过去,奈何一个踉跄摔倒了地上,一辆马车驶过,车轮就从孩子的身上碾过,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我发了疯似的跑过去,匍匐在那一摊碎片前,哭喊,叫嚷,我的孩子就这样什么都不剩地离我而去了。

我会让这个世界付出代价的,孩子,母亲会为你报仇的。

身上还带着当初我和宇治成亲时的信物,我要把它带到地狱里去,让我受的苦全部报应在宇治的身上,一点一点的偿还。

还是那座桥,成亲时,我就是从宇治河上的桥抬过来的,一眨眼就这么多年了。北风吹起我的袖子,鼓鼓的,凌乱的头发拍打着我的脸颊,看上去好像真的就是传说中的女鬼一样。

“咕咚。”打更人听到了声音,连忙跑到宇治河边,发现桥上只有一双破旧的红鞋了,“有人跳河了!!有人跳河了!!”打更人呼喊着,冰冷的半夜是不会有人出来的,更不会有人在乎到底谁跳了河。

我把灵魂作为筹码卖给了地狱,地狱给了我鬼的身份。我游荡在宇治河畔,终于,我等到了机会,溺死了宇治和他身边的那位女子,真好。孩子,我终于给你报仇了,是不是很开心啊。

美人,依稀;却终究不是当年那般巧笑晏兮,枯骨裹一袭红衣,走在夏夜百鬼游行的队伍里,那就是我,我是桥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