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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外教》藏在热可可中的心---12年级 徐开轩

发布时间:2019-03-04 02:42:50           责任编辑:管理员           点击次数:2706

藏在热可可中的心 

12年级  徐开轩 

我一直认为“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是人生至高境界,曾经甚至有些荒谬地认为自己已经达到了这一境界,并且总是悠然自得的待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中环游畅想,更直接一点说,就是温水煮青蛙,看似淡定如同世外修仙问道者,实则就一“冬烘先生”,无法自比辜鸿铭先生之大儒,但求一叶方舟安然自得,这何尝不是境界。走进教室前,我如此想到。

抬头一看,422。没走错教室,我就悠然踱步进去,一股热可可的芳香扑鼻而来。乍看见一膀大腰圆的金发女人,一双尖利的眸子迸射出警告的目光。我斜眼一看,黑板上写着端端正正的英文圆体:“Ms. Tweedle”。


    我从那一双鹿皮小高跟慢慢向上打量,她穿着得体,虽然是欧美人惯有的魁梧体型,但胜在衣品不错。然而她又一次攥住我的眼神,有几分凶悍地说:“找到你的座位,然后坐下。”我抱着书包屁颠屁颠地坐下来,全班同学都打量着她。紧接着我们开始了课程,我其实有点傲慢地觉得这些课程于我而言并没有太大的挑战性,之前我从新闻班上(高阶英语班)自愿出来以后,我算是在英语12中找到了我的舒适区,漫不经心地听课,我已经做好准备接受最无聊的课程。语言课大多不过如此,但是她奇怪的举动算是让我有些意外,甚至让我对她感到愤怒。


她站起来,把手中的瓷杯子慢慢端到讲台上,在讲台前带着一口莫名的纽芬兰腔调,蛮横地说:“从今天起,Williams这一组不需要完成今天的作业,也不需要在上课说英文,”她甚至朝她们张狂的笑了笑,“你们就说普通话。你们已经成年了,你们是我见过的最棒的学生,英语12对于你们而言就是放松好了。”她一脸笑容慈祥,不过这一脸的慈祥并不属于我们,属于那一组她“最喜欢”的学生。她一转身变脸极快,让我还以为我在四川茶馆吃茶看川剧变脸,她看着我们这几个所谓 “差生”,然后随手甩一摞书到桌前,说道:“这是你们今天需要完成的东西,下课之前交。”然后我们就看着后面两个小组无比畅快地谈天说地;有几个嚣张些的男孩还从书包里掏出几罐饮料,还有人拿出书包里的零食,凌乱的散落在课桌上Ms. Tweedle一脸深意的打量我们,我拿出纸笔不敢反抗。英语12的老师是万万不能得罪的,若是得罪了,后果不堪设想。我是个谨小慎微的人,越界的事我从来都不干。待在一方小小的舒适天地于我而言是一种享受,但是从另一方面而言,也是一种不为人知,甚至不为己知的煎熬。我们乖巧地遵循着老师所定下的规则,老老实实地遵守着,就如同很多很多年前美国阿肯色州那些由黄种人堆砌而起的铮铮铁路一般整整齐齐、安安静静,还有些自以为是地忍辱负重。就这样,第一天的我们是沉默的,默默耕耘地过去了。

第二天,同样的规则,我们默默遵守。同桌的手悄悄冒起来一个小小的水泡,就在食指上,那是笔尖的长期摩擦造成的。

第三天,同样的规则,我看见坐在前面的女同学,在冬天鼻头冒汗,完成着这些在一节课必然无法完成的作业。

第四天,同学们似乎习惯了那一组带着碳酸饮料般不断冒气的喧嚣,那一组的欢声笑语,以及我们这边的黯淡压抑,以及无休无止的笔尖磨擦声中的汗水和沉默。

第五天,Ms. Tweedle哭了。


我们所有人措手不及。她有伤心,有愤怒,一脸怒其不争又哀其不幸,可是这又是哀谁的不幸,怒谁的不争?她所哀的是自己的不作为,所怒的是我们的不挣扎。她把手中的盛着香浓热可可的瓷杯子放到桌子上,然后猛地掀开白色的多媒体银幕,上面用黑色粗体写着“Discrimination(歧视)”“我用了一周让你们体会何为歧视,但是我所收到的结果让我寒心。”她开始表现得非常情绪化,她说,“你们是我所有的班级里唯一一个不懂得质问,不懂得反驳的群体。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定下如此不平等的规矩时,没有人问我为什么?”身边的同学纷纷停下手里的纸笔,抬起头来。我也看着她,她愤怒地说:“每次我问这个单词的定义时,你们总是可以给出最标准的解释,甚至与牛津词典一模一样,可是,为什么在现实生活中,就没有人为此说一句话,哪怕一句呢?”我突然有点理解了她这几天行事荒诞的理由。原来她尝试一次又一次得让我们奋起抵抗,质问缘由,从而开始关于“歧视”的话题。其实最让她感到愤怒的不仅仅是我们的沉默,还有那一组同学欢声笑语的心安理得,一种毫无同理心的享受优待的心态。可是我们呢?从早到晚就不曾说过一句“不”字,是我们太乖,还是我们太懦弱,亦或者说我们将这样的懦弱愚蠢地当作了那所谓境界的一个理由,一个借口,以此来掩盖我们本身的懦弱呢?我想我们应该是后者。我们是一群以“境界”二字粉饰太平的懦夫。

很多时候,我们总是抱怨其他国家对中国人的歧视,我们抱怨为什么外界对中国人总是有如此之多的刻板印象,为什么人们从来不知道尊重我们,在国际舞台上为什么我们的背影总是如此黯淡。我们总是一味的责怪他人浅薄,可是逢人见面,我们又总是讲究着伸手不打笑脸人那点虚礼,奉承迎合。我们在海外有些狼狈的抱团取暖,偏安一隅。我们对于不平等规则规章有着一种浸入骨髓的下意识遵从,甚至到了我们最年轻的一代人,当我们被不公平对待时我们甚至不会对其进行一点点否认,甚至连一点点的愤怒都带着淡漠。最让我自己觉得羞愧又可笑的是包括我自己在内居然在一周之内迅速习惯且麻木了。我不怪年长者麻木,我甚至对他们感到同情怜悯,但是如果连我们这一代的年轻人都能麻木得如此迅速,那我只觉得可悲,可怜甚至可叹。因为那是真正将一个民族带入深渊的凶手,这里的凶手不是特定的一个人,或一个物件,而是我们所有年轻的中国青少年,包括我自己心中那种麻木感,那种不知道是否被侵蚀到墙角的民族自豪感。我甚至哑口无言,赧颜汗下。我承认,Tweedle用将近一周的时间给我上了这样深刻的一课。我们待在这样的舒适区,表面的“信命”真的是我们以为的境界和顺其自然吗?其实不是,我以为,这样的行为,这样的认知,于那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而言,是懦弱者所留在上面的污点,那一方所谓的“舒适区”不过是蛇窝树洞,不过是暗无天日罢了。

Ms. Tweedle作为一个白种人,她在对种族歧视进行讲解之前,做这样的实验,可见她对于种族歧视的痛恨之深,了解之透彻,甚至胜过我们作为黄种人这种受害者。她的教学方式不仅仅表达的是同理心,还有作为教育者的责任感以及她对于学生的情感。就在今天,她递给我一杯热可可,笑嘻嘻地对我说“试一试,冬天喝很暖和”在圣诞节的飘雪之际,寒风不再寒冷,身边萦绕着只有热可可的清香。